【土特产】我叫王胜利

鬼知道我写了个啥玩意儿啊


 

我叫王胜利。

王胜利不是我的大名,我大名叫王颢,是我爹娘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各拆了一半拼的。

胜利是我爹给我起的小名,因为他和我娘在路边捡到我的第二天,日本鬼子就投降了,就起名叫胜利。

结果身边人都觉得这名字顺口,不像我的大名,文绉绉的,不好认。

你说气不气人?文明,知性,懂不懂?

啊对,我是爹娘捡的。六岁的时候,对面街的小孩儿合起伙欺负我,说我是捡来的,这家伙,男子汉大丈夫,我能认输吗?能怂吗?

我马上就跑回家告诉了我爹。

我爹提着扫把就出了门,把那几个小孩拎出来,挥起手中的扫把,慷慨激昂骂了半个时辰。

年纪最小的那个,活活给骂睡着了。

但后来再也没人欺负我了,他们都说我爹那张嘴,比教书先生的还厉害。

那天晚上爹娘房里的灯半宿没关,第二天俩人一本正经把我叫到房里,告诉我,我确实是捡的。

爹说,你娘当时在外面受了伤,唉,说起来,是祸也是福,你娘当时要是不受伤,咱们这个小家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组建起来……

娘一肘子捅在他肋巴骨上,挤兑他,跑偏了。

爹接着说,是是是,你娘受伤了嘛,就给送回来养伤,有天早上,我带她去瞧大夫,路上听见小孩儿哭,仔细一瞧,嘿,你就在那路边躺着,我俩就在那守着你等啊,还敲门去问,没人知道是谁家的孩子,本来吧,就该交给警察了,可是你娘就舍不得了,一个劲儿追着人家问啊……

娘插嘴,你爹还掉眼泪呢。

爹就坐不住,在床沿上挪了挪,朝着娘使眼色,嘟囔,什么玩意儿,就是那天风沙大……

爹一装样子,就坐不住,我都发现了。我信娘的话,爹本来就好掉眼泪,看个露天电影都能感动得抹好几次泪,娘当面老和我一块儿笑他,但是背地里又跟我说,你爹是艺术家,就是比别人感性点的。我也算是发现了,我爹一心软,就爱红眼眶,我爹一红眼眶,我娘就心软。

那天,我爹最后跟我说,胜利,你记着,甭管你哪来的,你就是爹娘的儿子,你娘身体不好,估计你也不会有弟弟妹妹啥的,就算将来真有了,爹娘还是你的爹娘,不会变的。

我爹话一说完,我就觉得眼窝子发热,鼻子发酸,嗓子眼儿像是堵了棉花,但是我不能哭,不然以后还咋和娘一起笑我爹呢?我就把脑袋一仰说,行呗,那我玩儿去了。

其实我真没那么在乎,管他捡不捡来的,附近几条街的孩子,谁都没我过得滋润,我谁都不羡慕。

娘呼噜呼噜我头发,笑,你这孩子,也不知道是真心大还是假心大。

爹在旁边抱着胳膊,叹气,敢情我那天骂街其实是白骂了?

娘就白眼他,你那不光是土匪作风,还是怨妇作风。

我往屋外走,突然想起件事,问我娘,娘,你的伤是不是现在还没好?

我娘一愣,没什么事了呀,怎么想起问这个?

我说,那怎么我有时候半夜起床撒尿,经过你们房间,老听见你哼哼唧唧像在哭,还叫我爹的名字,你是不是疼?

这话一出口,我都觉得自己真是太懂事了,这么感人的对话,非常值得写在作文里。

结果他们想了半天,我爹红着脸,一脚踹在我腚上骂,兔崽子,滚蛋。

你说我委屈不委屈?

窜出房间,我回头,看见我娘拿拳头捶我爹,爹也不恼,拉着娘的手腕往自己身上靠。

他俩是真腻歪。

也有拌嘴的时候,娘不让爹在家说粗话,还最烦爹一身酒气回家,可是爹隔三差五就是管不住嘴,有时候俩人都在气头上,就能吵起来。十次有九次都是我爹服软,出去买我娘最爱吃的点心,要么就猫在房间门口扯着嗓子背诗。他说你娘是个妖精,不是白骨精那种妖精,是很厉害的那种,我整不赢她。

我娘就一边给他捏那条吃过枪子的腿,一边说,你不是还号称东三省唯一受过高等教育的土匪吗?

我就奇怪,我娘又说爹是土匪,又说他是艺术家,他到底是个啥?

娘说,他是土匪艺术家。

她还拿以前的照片给我看,照片上娘和现在一样漂亮,爹就不一样了,照片上的人,留着小胡子,头发油光光,还穿着洋装。

娘问我,你觉得你爹以前好看还是现在好看?

我想了想,还是现在吧,那小胡子留着,每次亲我的时候,不得扎死我啊?

娘还说,你爹以前可是有一整个山头的人,你要是个女娃的话,没准还能继承一下你姑的身份。

那可真太带劲儿了。

爹在旁边翻着报纸说,继承个屁,王胜利你多继承继承你娘的聪明才智吧,你娘当年能把一个师的人耍得团团转,你再瞅瞅你上次考的那点儿可怜的分。

这算什么事儿,想夸我娘就夸我娘呗,干啥埋汰我?

反正这绿林好汉的梦就算是破灭了,唉,想想梁山一百单八好汉,个个都不是孬种,个个都身怀绝技,我王胜利……

行吧,今天还是就掰扯到这吧,谁家英雄好汉也不能饿肚子不是。

我娘喊我回家吃饭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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